La vie est belle.
个人公号:我的琥珀之歌
 
 

蓝宇日记

那晚我趁着月光,把头枕在你的胳膊上,悄悄看着熟睡的你时,心中涌出一种说不出的忧伤与狂喜,灼得我胸腔发疼。我见过你太多样子,沉着的,从容的,精明的,张扬的,狂放的,哀伤的,也见过你醉酒,见过你情浓,见过你潦倒,这些你,我都见过很多很多次,但唯独这是第一次见到你现在的样子——一朵柔软的云,穿裤子的云。我想象你在狱中的日子,哭出无数场雨。我回想自己曾经长久漫游在澄净的半空中,到现在已经足够做一朵新的小云,永永远远地飘在你身后,跟着你,变成一场新的雨或是就在风里消散,都很好。


你此刻是如此纯粹又毫无防备,就像一片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粼粼水光,我被你晃得睁不开眼睛,只能以从睫毛筛进来的细小光影来幻想你的样子,渐渐地我分不清究竟是我在梦你,还是你在想我。你在熄灭的那一瞬间美得惊心动魄,我看见你曳着最后一点微光不肯黯淡下去的样子,我第一次清晰地见到你,却从未觉得你有如此虚幻易碎。我宁肯你永远那样粼粼地亮着,我愿意藏在一块大礁石背后悄悄地爱你,哪怕你的光亮把我刺得流泪,我也愿意以一片虚幻之海的名义接着爱你,必要时我甚至想在你之中溺亡,那一瞬我们完全拥有彼此,而我的死亡也只不过一束融入你生命之河的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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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结婚了。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你倚在窗边抽一支烟,“你要结婚了”这五个字从烟雾里突兀地刺出来,直逼到我的胸口。我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身体隐匿在未完全散尽的晦夜中,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在梦魇。可当我抬头看到你时,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户正描在你身上,那样温柔细心,我恍惚地明白你是不缺爱的,连晨光都敢从重重暗夜中突围而出,只为轻轻吻你一下。我的爱明明比晨光更深沉,却不如晨光勇敢,我躲在暗处爱你,不敢太汹涌,所以你看不到它,我只是伤心,但我不怨你。我的爱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从来只会折磨自己。


你站在离我几步远的窗边,烟雾虚虚幻幻地笼罩着你。你一直看着窗外,只留给我一个背影,那一瞬间我觉得你离我如此遥远,远成一个纯粹而荒诞的旧梦,我若抬手挽留就会碰碎你,可是任你离去你就真的再也不回来。我再也不会坐在这里等你。就像你和彩虹在我彻底沉醉以前就消散无踪,我再也不会坐在这里做我流光溢彩的幻梦了。你留给我的全部只有一个融于晨光的朦胧背影,我见到你游到岸边,出水的一瞬间你身上的夜越来越淡,可我仍然独自留在这片黑暗之海中,感觉自己身上的夜越来越深,越来越浓,你随着陆地不知漂流至何方,而这个我将永永远远地埋葬在这个永无尽头的长夜中。

 

你知道吗,有时我还是会独自一人哼那首歌,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有一次和工友们喝酒,我们都醉了,勾肩搭背晃晃悠悠地荡在深夜的马路上,霓虹在视线里疏疏落落地亮着,夜风一吹,就朦胧地在夜里燎出一道梦的国境线。


有人说咱们唱歌吧,谁来起个头,我不知怎么的就率先唱起了这首歌,于是我们一起这样高唱了一曲,在静谧的街道扯着喉咙边唱边走。我想起分手那一晚你说,你有本事拎着行李边走边放声地唱呀。我今晚真的这样做了,只不过我没有拎行李,天大地大,有江上清风山间明月,但好像任何东西都从未真正属于我。


等唱完这首歌,凉风扑在我的脸上,而我像刚淋完一场暴雨一样浑身发冷,才发现自己哭了。身旁的工友似乎注意到了,他摇着我的肩膀,醉眼朦胧地说,小蓝宇,你不会真唱动了感情吧。我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偏进黑暗里去,工友很快就加入到下一轮的合唱之中,忘记了我流过泪。


在那一瞬我羡慕他们仍然在沉醉,而我却击碎了梦境。曾经我用全部的心与爱建筑的童话般的水晶城堡,骤然暴碎在我的头顶。劫难过后,只剩下一座巨大的玻璃废墟,它已经失去了以往的晶莹剔透,上面沾满了血迹,而我伤痕累累地站在中央,不明白自己何以存活。直到今天我才懂了,是爱替我死过一次,心又代我亡过一次,才换来一口气,勉强拼凑出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我发誓过不要再爱以后,才离开这座寂静的坟墓。可是临别前我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毕竟这里过去曾汹涌着我辽阔的爱,而如今静默着我盛大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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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走回家时才三点多,阳光灼灼地泻下来,把茂密的树冠洗得发亮,我买了一根冰棍儿,站在树下边吃边仰头看着鲜绿色的叶子在头顶放着独属于盛夏的光芒。可是现在刚刚立夏,远没有入伏,这一切不过是来得太早的夏的幻影,是天气向酷暑预支了些许炎热,好让寂寞的人能放肆地做一次白日梦。这种时机当然不能浪费掉,要借着那种沁凉的甜,再悄悄回忆一遍早已在心里温习过无数次的情愫。


我看着树叶,忽然想起捍东买给我的那栋别墅里,阳台上养着一盆小小的绿萝,我已经四个多月没有回去过,不知道它是不是还活着。如果它还活着,那也会有如此鲜亮的叶子了。我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回去看看的冲动,阳光辣辣地烫着我的额头和胸膛,就连绵长不绝的炽风也在怂恿我,我感觉自己全身都晕眩发热,几乎要融化在浓烈的夏日意味之中。


于是我在路旁打了个的,可在坐进车厢关车门的一瞬,阳光被从我身上切割出去,徒然地在车外炙烤着我尚未消散的残影。我从明亮的暑热突然掉入到丰沛的阴影之中,但我感受到的不是清凉,而是无边的冷。我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要去做什么,被自己汹涌而上的情感吓了一跳。虽然出租车还没有开动,但我明白从我坐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可避免地被自身驱驶向目的地,那是我四个多月连记忆都未敢踏足的地方,那是我们共同的“家”,捍东给我的“家”,可惜,这一切都要加上一个“曾经的”。到头来他只把它视为一幢普通的房子,而我却真的把那里当做我唯一的、最好的归宿。


司机师傅见我上车以后只是呆呆地出神,便问我要去哪里。我回答他,心里却想起我第一次打的去捍东家时,自顾自地兴奋了一路,反复猜测着我们见面时会是什么样子,要说什么话,他会先抱我还是先亲我...我想象着他惊讶中带着欣喜的样子,我想我要一见到他就先告诉他,几天没见,我很想他。可是我抵达他家却看见那样的一幕。我承认自己有一点难过,因为我在那个男孩身上看到了命运的暗示,是有关离别的艰涩的隐喻。


从那以后去找他时我再也没有打过的。这其实没什么,我本来就觉得打的太过奢侈。但我明白了我必须一步一步去找他,或者坐公交慢慢悠悠地荡过去,只有这样最缓慢最朴实的抵达才是通往现实的唯一途径,哪怕这个现实摇摇欲坠,欲碎欲朽,但这毕竟是我能抓得住的星星点点的幸福,只有在这短暂的、不知何时就会结束的当下,才能与他爱里沉醉半晌贪欢,打的过去太快了,它会把我直接带向我们的终点,带向分离的必然宿命。所以我想要把步子踏的慢一点、再慢一点,想让这段路再长些,每走一步我都能离你更近,仿佛这样就能抵抗离别的来临。


我以为我再不会去找你,也不会再回那个没有你的“家”了,然而就在刚刚回答司机师傅问话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那里一直是我的去处,就像命运把我带向你的时候,就注定了你永远是我的前路和归途。

16 May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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